《海隅遗珠》
暮色渐沉,我独坐窗前,望着案头那本翻旧的《山东通志》。书页间夹着一张泛黄的海报,上面印着\"青岛啤酒节\"几个大字。这倒让我想起前些日子,有位胶东来的教书先生,谈及故乡时那闪烁的眼神。他说,世人皆知青岛的红瓦会唱歌,威海的碧波能醉人,却不知在半岛东北一隅,尚卧着一颗蒙尘的明珠。
烟台,这名字起得极妙。古时烽火台,今朝不夜城。我翻阅史料,见那《登州府志》记载,早在新石器时代,先民们便在此结网而渔。明清海防图上,烟台所城的炮台如铁铸的獠牙,曾咬碎过多少倭寇的野心。及至咸丰年间,洋人的汽笛声撕开海雾,各国领事馆的红屋顶便在烟台山上疯长,活似一群抢食的海鸥。
展开剩余68%这城最妙处,在于它把沧桑都化作了风景。九百余里的海岸线,是造化用狼毫蘸着浪花挥就的狂草。我见过晨光里的渔人码头,归航的帆影将朝霞剪成碎片;也记得暮色中的蓬莱阁,飞檐挑着半轮落日,恍若八仙醉后遗落的酒盏。养马岛的沙滩上,常有文蛤吐露潮汐的秘密,惹得成群海鸥争相破译。这般景致,倒教人想起李太白\"且放白鹿青崖间\"的句子。
胶东人做生意,向来有股子倔劲。张裕酒窖里的橡木桶,至今还回荡着张弼士与洋商较劲的往事。如今港口里停泊的,早不是当年的小舢板,而是能驮着汽车横渡重洋的钢铁巨兽。有趣的是,这般富庶之地,市井间却仍飘着鲅鱼水饺的香气,老大爷们照旧蹲在码头,就着海风下棋。
前日遇见个跑船的后生,他说现在烟台的集装箱,能沿着\"一带一路\"跑到欧洲人的餐桌上。我想,这大概就是古登州港未做完的梦。当渤海湾的晨雾散去,总能看到新的跨海大桥如蛟龙出水,将昔日的海防前线,变成今日的开放门户。
临了忽然想起那位教书先生的话:\"我们烟台人啊,就像海边的礁石,潮来了就迎着,潮退了就晒着太阳。\"这话颇有些哲理。诸君若得闲,不妨去烟台看看。尝尝用月光酿的玫瑰香葡萄,摸摸朝阳街老墙上的西洋雕花,保准你能从海风里,听见半部中国近代史的私语。
愿这座山海相拥的城,永远保持着礁石的韧性,又生长出浪花的朝气。毕竟在这变幻无常的世道里,能守住本真又拥抱变化的,方是真正的智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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