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65年7月28日,北京玉泉山,“总理,请先听听这十二首新作。”军绿色文件夹刚放到桌上,工作人员小声提醒。周恩来抬头,只说了一句:“是小华写的?”
他翻开第一页,标题是《红军不怕远征难》。短短几行,眉头一展,茶水晃动。片刻后,他合上稿子:“我替人民感谢他。”这才是后来那句著名赞语的最初场景。
《长征组诗》的诞生并不浪漫。1964年底,肖华因肝炎被周恩来“硬按”到杭州疗养。对外解释是“休息”,实际上周恩来早有用意:长征三十周年将到,空缺的长征章节必须有人补上。
躺在西子湖畔的小楼里,肖华没闲着。药味混着墨香,夜里电灯一直亮到天色发白。王新兰担心他病情反复,劝他放下笔,肖华却只回一句:“那两万五千里的脚印在催我。”
写诗之前,他先列了一张牺牲名单,密密麻麻两页纸——每写到熟悉的名字就停下,抽一支烟,再继续。后来他说:“那段时间,稿纸湿透不止一次。”
养病三个月,十二首长诗定稿。肖华自嘲“字里行间都是胆汁味儿”,却照旧装订成册寄到中南海。收到稿件的周恩来当晚读完,凌晨一点给肖华打电话:“别改大标题,诗是血写的。”
两人之间的情谊远不止文学。时间倒回1932年秋,瑞金。十二岁的肖华刚在赣南青干社立脚,第一次在大会上见到周恩来。台上那位蓄着小胡子的指挥员语速极快,激情十足。会后有人拉着他介绍,周恩来半开玩笑:“肖华?小华?真够小。”短暂寒暄,肖华却把这句话记了一辈子。
1933年,宜黄祠堂,一场青年工作会议被敌机打断。炸弹呼啸而下,肖华本能冲向门口。周恩来一把将他按倒,大喝“卧倒”。爆炸声过后,墙体成了碎片,尘土盖满肩头。周恩来拍拍灰,仍回到讲台:“蒋介石送烟花庆祝,我们接着开。”台下笑声压住了余震,也在肖华心里刻下深痕。
长征途中,周恩来患肝脓疡。缺药,行军,险路,样样逼人。医护想要前线筹药,周恩来摆手:“战士比我更需要。”那一幕被肖华写进组诗第七首:一句“救国先救众生”,隐去了总理的名字,却没人看不懂指向。
抗战、解放、建国,肖华岗位几易,却始终与青年工作分不开。1955年授衔,他39岁,是最年轻的上将。有人调侃“少共国际师的孩子成了上将”,肖华回答:“我本来就是孩子,只是一直没机会长大。”
1965年8月1日,《长征组歌》(此时已由“诗”改名为“歌”)在首都礼堂试演。序曲被定名《飞越大渡河》,舞台上惊险的合唱段落让不少老红军掉泪。周恩来坐在灯光最暗的角落,看完后站起鼓掌,背微微佝偻,却坚持看完谢幕。
有意思的是,首演结束走廊里,周恩来对导演组说的话并非宣传口号,而是再三叮嘱:“把雪山草地那场压一压,不要只渲染苦,更要写出信念。”对历史的取舍,他始终谨慎。
1965—1970年,《长征组歌》在京、津、沪连演上百场。每次修改,肖华都会带着手稿跑排练厅。有人笑他“将军改成了文艺兵”,他不以为意:“当年长征谁不是文艺兵?唱歌走到陕北的多得很。”
1975年春,周恩来病势沉重。住进305医院的第三周,他突然低声哼唱“官兵一致同甘苦,革命理想高于天”。护士不明所以,肖华听懂了——那是组歌的收束句,亦是两人共同的记忆暗号。
4月,他去病房探望。周恩来握着他的手,声音微弱:“把青年工作顶住。”再无多言。自小喜谈的“幽默周”此刻只剩嘱托。
1976年1月8日清晨,噩耗传来。肖华在办公室放了一整天录音,《飞越大渡河》的男声合唱响到第三遍,他关掉收音机,戴上军帽走出去:“先把手头事干完。”同事后来回忆,那天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。
又过九年,癌症晚期的肖华在病房写完最后一份关于青年干部选拔的建议,共六千余字。送交中央后,他要求秘书再拿来一台老式录音机。磁带里再次响起“革命理想高于天”,这一次,他终于闭上眼。
苏区少年、长征战将、青年部长、上将诗人……身份在变,执念未改。那十二首诗从未单纯属于个人,它们记录的是友谊,也是责任。周恩来那句“我替人民感谢你”因此流传,并不只感谢一部作品,而是感谢一个时代里不肯妥协的灵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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